进退

    沉知周背对着他，心里有一段漫长的静音。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口气，慢慢叹出来。

    她转过身。

    “那是方晓婷的爱人，温老师。“她解释道，”今晚在晓婷姐家聚餐，他很绅士，送我们每个人回来。“

    言下之意是，不止是我。也不止有一个人。

    握着她手腕的力量立刻松懈下来。

    起火点扑灭，危机预解除。

    但下一个问题会立刻涌现出来，这是混沌系统的必然。

    “为了等你，我还没吃晚饭。”

    一种狡猾的归因。很无赖，但有效。

    沉知周抬头看着他。想说一句“不关我的事“。你没吃晚饭，难道京市的馆子都打烊了？或者说棱镜穷到养不起下属，需要老板自己出来觅食了？

    什么也没说出口。

    毕竟他是为了给她送这件衣服，从傍晚等到现在。又想到她发着烧昏睡在家，也是他做的饭。

    “上来吧，”  沉知周说，“你要是不嫌弃，我给你随便煮碗面。“

    他答应得飞快，好像生怕下一秒她那碗“随便凑合的面”也要飞走似的。

    “不嫌弃。”

    沉知周的家还是和一个月前一样，干净，整洁，但宛若无人居住，连小偷都得空手而归。

    她把那盒卤鸡翅放在料理台上，转身拉开冰箱门，看着里面少得可怜的东西。最上层歪着几颗鸡蛋，还是江寻上回买的，最底下是放蔫的青菜和一小把快要干瘪的葱。就这么多。

    沉知周蹲下身，从储物柜最深的角落里翻出一把挂面，又把东西逐一摆在台子上。

    一碗面，两个煎蛋。再把那盒卤鸡翅用微波炉热一热。勉强算一顿像样的晚饭。

    江寻求胜般的人生似乎没有“袖手旁观”这个词条。他脱了外套，很自然地就要走进来，卷袖子准备去洗菜池里捞那几颗蔫了的小葱。

    厨房太窄了。两个成年人的身体要并存在这个不足五平米的空间里，任何一个转身，手肘都会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腰，呼吸也都近在咫尺。

    他的气息温热，就这么喷洒在她颈后。

    沉知周切葱的手停在案板上。

    她毫无征兆地想起温翰在方晓婷家的厨房里忙碌的背影。那是一种很安稳的的画面。温翰说“让她回家能吃口热乎的”，方晓婷嘴上嗔怪，眼神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暖意。两个人用无数个日常的琐碎细节，共同搭建起来的一个叫作“家”的场域。

    然后呢？是她沉知周给江寻洗手作羹汤吗？又还是江寻甘愿给她善后余生？

    她猛地转过身，手里的菜刀还没放下。

    江寻正弯着腰，半个身子探进她家的水槽里。见她转身，也跟着站起来，举起双手。

    “沉女侠，饭我可以不吃，别动武啊。”

    沉知周懒得和他贫嘴，径直抬手拍开他伸向水龙头右手。用了点力气。清脆的一声响。

    “我一个人能行。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。”

    江寻眨了眨眼。他不怕疼，但明显对她骤变的排斥感到不解。他慢慢收回手，那只被她打过的手背很快就泛起一片淡红。

    最终也没说什么辩解的话。这是他们俩在这七年空白后培养出的新默契。江寻不再穷追猛打地问“为什么”，只是默默接受每个带着尖刺的答案。

    他撇了下嘴角，往后退了一步，又一步，直到脊背靠在门框上。

    然后双手抱在胸前，倚在门口，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态，安静地看着她。